茶屿山野

赠我岁月如歌。

夜跑杂想

我总是在七点还差十五分的时候换上运动鞋,骑在小小的电瓶车上穿过半个城市,去我喜欢的沿江公路边慢跑。

公路很长,起点是人很多的照壁,这时夏天的天空仍然亮着;等戴好耳机迈出步伐,一步一步,夜的网就慢慢织下来,然后突然在某个时刻,脚步声唤醒了所有路灯,它们像公路的眼睛,温柔地注视着每个默默锻炼的人。暖黄色的灯光是被汗水湿透的运动服的外衣,有了它,江边的夜风吹来也不会着凉。

我总是在跑过那一串七色的小灯后停下来,不用大口大口地喘气,只还自顾自地向前走。在江上建好的栈道边是曲曲折折的荷叶连成一片,还有脚底绿色的灯光。在某个夜晚我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,我看见的是深蓝色的夜幕甘愿作背景板,月亮和稀朗的星星也只是点缀,而画的主体是平日里奔跑时从未注意过的行道树。我看见它们在路灯灯光下显出好看的颜色,笔直挺拔的躯干让我想起小时候作文里常写的卫兵,只是在这样的夜晚它们也平添一分柔情。

于是我开始察觉周围种种为平日里的我所忽视的景象,譬如荷叶有些只是平平地浮在水面,有些却骄傲地挺起、大大的一片边缘总是垂下,像空空如也的浅底大碗;又譬如此时正有云层被风吹至月亮身边,但这云层很神奇地一点也没有挡住月亮,它从中间分岔开来,使银色光辉得以完整地洒向人间。

我常于此间觉得一种难以言说的蓬勃,叫人觉得万事万物都来日方长,万事万物都值得期待和想望。这样的夜并不深,有时甚至还会有很多游客,我看着他们从游轮上小心地上岸,露出宛如在母亲怀中的新生儿的表情;我听见各地不同的方言,深深地体会到其实我对这里的留恋或许比我想象得要深得多——尤其是,当我察觉这一切比我之前发觉的更美好之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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